美国政治的舞台上,一场由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掀起的“第三党”风暴,正以其特有的喧嚣,撕裂着本已脆弱的社会共识。前总统特朗普的“彻底脱轨”论断,不仅是两位超级富豪的个人恩怨,更是美国民众对现有政治体制极度不满与对未来走向迷茫的集体投射。这出大戏,究竟是硅谷狂人的又一次任性表演,还是预示着美国政治版图的深层裂变?
马斯克,这位以“火星思维”著称的科技巨擘,于2025年7月5日,在自己掌控的社交媒体平台X上,悍然宣布成立“美国党”。他振臂高呼,要代表“80%的中间选民”,剑指2026年中期选举,誓言在国会参众两院占得一席之地。此举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其与特朗普政府在“大而美”税收和支出法案上的尖锐对立所致。马斯克痛斥该法案将“因浪费和贪污而使美国破产”,这与他倡导的“政府效率部”(DOGE)理念背道而驰。在独立日前夕,他发起网络投票,超过124.9万网民参与,其中65.4%支持成立新党以“解放”美国,这无疑给了他巨大的信心。
特朗普的回应,一如既往地直接且充满火药味。7月6日,他在社交媒体上将马斯克批得体无完肤,称其“过去五周完全脱轨失控”,陷入“火车事故般”的灾难性局面。特朗普嘲讽马斯克成立第三政党是“荒谬”之举,并强调这在美国历史上从未成功过。更深层次的矛盾浮出水面:特朗普提及NASA局长人选问题,暗示马斯克曾试图安插密友贾里德·艾萨克曼担任要职,但在特朗普撤回提名后,马斯克便“翻脸”。这场昔日“第一朋友”的决裂,不仅是政策理念的冲突,更是权力与利益的博弈。
马斯克的“政治豪赌”,并非美国历史上的孤例。回溯过往,无数“第三党”曾试图打破民主、共和两党的铁幕垄断,却大多如昙花一现。1912年,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因不满共和党保守转向,自立门户组建进步党(“公鹿党”),虽然在总统选举中斩获27%的普选票和88张选举人票,创下第三党最佳战绩,但终因缺乏稳固的基层组织和长期支持而迅速瓦解。1992年,亿万富翁罗斯·佩罗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赢得近19%的普选票,却在“赢者通吃”的选举人团制度下颗粒无收,其改革党也最终沉寂。即便到了现代,绿党、自由党等小党派,仍在各州艰难争取选票准入和政党认证,其影响力微乎其微。
这种“第三党魔咒”并非偶然,而是美国独特选举制度环境的必然产物。美国实行单一选区制和“赢者通吃”规则,即候选人必须获得最高票数才能当选,这与欧洲普遍采用的比例代表制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允许小党根据得票比例获得议席,从而拥有生存空间。此外,联邦和各州对新政党注册及候选人获得选票资格的规定极其复杂且差异巨大。例如,加利福尼亚州要求新政党吸纳全州0.33%的注册选民(约7.5万人)作为成员,或收集110万份有效签名;德克萨斯州则要求5000个签名,且需证明地域代表性。这些严苛的法律和程序壁垒,如同高耸的城墙,使得两大传统政党得以有效维护其垄断地位,阻止新生政治力量的崛起。
马斯克,这位以“颠覆者”和“自由意志主义者”著称的科技狂人,其政治抱负和行事风格也深刻影响着“美国党”的命运。他追求“最小政府,最大自由”,坚信通过技术创新和市场力量解决社会问题。他习惯于通过直接、快速的社交媒体互动来影响舆论,将X平台视为其政治宣言的扩音器。他此番入局政治,既是对其商业利益受损的反击,也是其自身价值观和对现有低效体制不满的集中体现。然而,这种依靠个人魅力和“钞能力”驱动的模式,在需要长期组织建设、基层动员和复杂利益协调的美国政治生态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毕竟,政治不是火箭发射,不是代码编程,它是一场关于人性的永恒博弈。
尽管马斯克拥有庞大的社交媒体粉丝基础,其在X平台上的建党投票也获得了65.4%的支持率,但线上支持与线下投票之间存在着一道巨大的鸿沟。皮尤研究中心2023年的调查显示,仅有18%的美国选民表示“可能支持第三党”,而其中真正会投票给第三党的比例不足5%。这组数据无情地揭示了“点赞转发”与“走进投票站”之间的天壤之别。此外,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高达76%的美国民众预计2025年将是政治冲突主导而非合作的一年,这反映出民众对两党政治极化的深切担忧。这种数据上的反差,恰恰揭示了民众在渴望改变与现实困境之间的复杂心态:他们厌倦了现状,却又对任何激进的变革充满疑虑。
马斯克成立“美国党”的举动,无疑在美国政坛激起了千层浪,引发了多方复杂反应。特朗普的抨击直指其“荒谬”,共和党内的盟友如风险投资家詹姆斯·菲什巴克也迅速成立“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誓言以“钞能力”抗衡马斯克的政治影响力。民主党方面,虽然表面上没有直接评论,但一些分析人士认为,马斯克的新党派可能对共和党造成更大的选票分流,从而间接有利于民主党。然而,其他长期挣扎在边缘的小党派,如绿党和自由党,则对马斯克此举持谨慎甚至悲观态度。他们深知美国政治体制对第三党的固有排斥,认为马斯克即便财力雄厚,也难以逾越根深蒂固的制度障碍。德国《法兰克福汇报》也评论称,即便马斯克真的组建新政党,恐怕也难以成为合适的领军人物。
归根结底,马斯克的“美国党”之所以能引发广泛共鸣,在于其触及了美国社会长期存在的痛点:政治极化、经济不平等、文化分歧以及政府效率低下。高达76%的美国民众预计2025年将是政治冲突主导的一年,这并非空穴来风。民众普遍认为两党已无法有效代表其利益,对“浪费和贪污”深恶痛绝,渴望打破僵局,寻找新的政治出路。马斯克宣称代表“80%的中间选民”,正是抓住了这部分寻求改变的民众情绪。
这场由科技巨头主导的政治实验,最终将走向何方,仍待观察。它或许会像历史上的无数第三党一样,最终沦为昙花一现的注脚,甚至可能仅仅是马斯克个人影响力的一次“变现”尝试。然而,即便无法成功着陆,马斯克所激起的涟漪,也足以让那些沉睡已久的政治巨头们感到一丝不安。毕竟,当一个国家的民众普遍渴望变革时,即便最坚固的铁幕,也终将面临被撕裂的风险。这不仅仅是马斯克与特朗普的个人恩怨,更是美国社会深层矛盾的一次集中爆发,预示着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政治未来。而我们,作为看客,不妨备好瓜子,静待这场“硅谷钢铁侠”与“华盛顿老油条”的世纪对决,究竟是闹剧一场,还是新时代的序曲。